一位归宁人员的隔离故事:经停武汉20分钟后

来源：交汇点新闻客户端

交汇点讯 张磊（化名）被解除隔离了。 他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以来，南京市鼓楼区首例解除医学观察者。2月1日下午，刚从隔离房间走出来的他立刻被记者包围住，这个25岁的年轻男孩在镁光灯下有些拘谨，一句话重新说了好几次。 隔离源于他在1月16日的一次回家，为了转车，他在武汉短暂停留了二十分钟。后来发生在这个国家中的一系列事情证明：那段时间里凡是与“武汉”这座城市扯上一点关系的人，都会被谨慎对待。 张磊是湖北鄂州人，在南京工作，是南京站的一名站务员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就是那种“站在站台上的车头位置，看火车的”。临近过年，单位准了两天假，张磊打算回老家一趟，他的父母和姐姐都在那。 从地图上看，鄂州要比武汉离南京更近一些，由于没有直达高铁，张磊需要在武汉中转。1月16日早上8点15分，张磊从南京南站出发，坐上了G1773次列车。当时，春运大幕拉开了近一周时间，这趟列车历经始发站上海虹桥、苏州北等几个大站，涌上了不少回家的乘客，停靠在南京时就已经接近满员。张磊看到，车上的一些乘客已经戴上了口罩。 他也戴着口罩。动身回家前，他和家里人通了一次话，姐姐在电话里让他“回来的时候记得戴口罩”，理由是“最近有病毒性流感”。 也就是在那两天里，张磊注意到手机上弹出的一条新闻推送。那是他第一次看到“新型冠状病毒”这个名词，点进去看完全文后，他只记住了其中的一处描述，“和非典类似”。 2019年12月26日-29日，位于武汉的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短时间内密集接诊了7位相似的肺炎病人，且都来自一家名叫华南海鲜城的批发市场。随后，“不明原因肺炎”的说法开始在媒体上出现。1月9日，国家卫健委宣布，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病例病原体初步判定为新型冠状病毒。 列车行驶了三个小时。11点11分左右，张磊到达武汉站。从武汉到鄂州的高铁将在二十分钟后发车，中转时间短，张磊没有出站。光是看眼前的这座火车站，张磊并没发现这座城市的异常。候车大厅依然找不到座位，广播里照常播放着候车信息，一些人戴上了口罩，但“不多”，这其中包括给他检票的工作人员。 就在这一天晚上23点55分，武汉市卫健委发布通报，截止15日24时，该市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41例。 去鄂州的列车同样坐满，还有人站在车厢之间的走廊里。根据张磊的观察，戴口罩的人“只有四分之一的样子”。 回到鄂州，这座距离武汉不过50公里的城市一切如常。唯一让张磊感到特别的是，母亲告诉他，自己不久前出于工作原因去了两次武汉，结果都感冒了，最近一次去是在1月8号和9号。母亲当时这样形容道，“武汉那边的空气质量不好，去了容易生病”。不过张磊认为，这和后来的新冠肺炎没什么关系。 在家住的一个晚上里，张磊的微信朋友圈和信息推送上关于肺炎的内容突然多了起来，他隔着手机屏幕看到了别人的恐慌。第二天回南京时，他就有了很明显的感觉，“人少了，戴口罩的多了”，列车上，包括列车长、乘务员、安全员和清洁员在内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戴着口罩。 回到南京，张磊正常去上班。但平日里走在大街上，他形容眼前的景象“一天一个样”，“戴口罩的人一天天多了起来”，提醒佩戴口罩的标语开始在一些公共场所出现。单位领导打来电话，让他“不要回家过年，也不要外出”。 年后没多久，和他住在一起的舍友因为接触了从武汉的人，被带走隔离了。得知这一情况的张磊，决定主动提出把自己隔离起来。彼时，他自我感觉“身体良好”，“没什么事”，但为了“让别人心安，也让自己心安”。他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居委会，对方很明确地告诉他：你需要被隔离。 张磊开始收拾行李。他只背了一个书包，里面装着几件换洗内衣内裤和一些干粮、水果。下楼等了一会儿，一辆“类似医疗车”的中型车开了过来。他刚要上车，被司机拦住了。对方让他稍等，随后穿上了一套防护服。那一刻，张磊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疫情的“严重性”。 他被拉到了位于鼓楼区的一家酒店。不大的前台大厅里站了七八位“全副武装”的工作人员，一见到张磊进来，立刻围了上去。在他们的注视下，张磊依次洗手消毒、测量体温，填写表格，并回答了几个问题，一系列流程下来，张磊“突然紧张了”。 他被安排在五楼的一个房间，与他一起隔离的还有二十多个人，每人住一个房间。上楼只能爬楼梯，因为“电梯是密闭的，不通风”。 到酒店时是下午5点多，一个多小时后，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把晚饭送了过来。开门前，张磊被要求戴上口罩。晚饭是红烧鸡块、红烧带鱼、炒花菜和另一个素菜，还有一瓶牛奶，“没想到吃得这么好”。 当天晚上，他和女朋友通了话。女朋友早就知道了他要被隔离的事情，但在电话中，他们并没有围绕这个事情聊太多。简单沟通了一些当前的生活情况后，两人开始聊别的，聊了一个多小时。 他却没敢把这回事告诉家人。视频通话时，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，生怕被家人发现，好在“房间背景和平时住的地方差不多”。 隔离期是14天，从他17日到南京开始算起。张磊28日进入隔离点，2月1日就能解除。接下来的三天里，他在这个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度过。一日三餐有专人送到房间门口，他需要配合的就是不出门，且每天早上8点和晚上8点各量一次体温，向工作人员汇报。“就全当放放假，我是心大，不去多想什么”。 在此期间，全国新增确诊病例数以每天两三百例的速度向上攀升。他有点担心在武汉上班的父亲。父亲在哪里从事安保工作，“不知道是在哪个区，但应该不是中心，不然我妈就会让他回来的”。张磊和父亲通话时嘱咐过他，电话那头表示“都知道，不用担心”。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，解除隔离，准备离开的时候，工作人员依然给他量了体温，同时叮嘱了几句日常注意事项，随后递给他一包吃的，还有一些口罩。被记者包围着一直不太自在的张磊突然有点欣喜，“口罩，这是我最需要的了。”他脱口而出。 “谢谢，谢谢这里的工作人员，给了我那么好的照顾。”他对着镜头反复说。 如今，张磊已经回去上班，并努力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。他准备找个机会，把过去几天的经历告诉家人，但关于这次疫情，他直言“不太想去关注了”，“我总感觉一直关注只会让自己，让旁人恐慌，关注太多干嘛呢”。 交汇点记者 董翔 通讯员 沈思惟